囚山

夜静得让人蹑手蹑脚。窗外青山不再,玻璃上映出书桌的一角,橘红灯罩里散出的光把书脊照得锋亮。修道院里的钟敲了今朝最后的一响,十点半,又是虚度的一日,才想起几年来丢下的文字,或可以疗伤。久无进展的论文让自己觉得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 Continue reading

去年六月

握着卷尺下楼的时候,就听到行李箱在石铺路上拉出的沉沉的声响,拉开老旧的木门,阳光洒在一群微喘着说笑的年轻人身上。艾丽丝家边上陡峭的石巷里,探出一张金发少年的脸孔,我望着他的美貌顿了下,等转过身正要下山的时候,安妮克和塞巴斯蒂安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泉池边上山的路口。 Continue reading

晨暮钟(一)

三年以来,每年的这一晚,竟然都是在同一列火车上度过的。我并没有刻意安排,却有这样的巧合。这次离开巴黎后,要到八月初才回去。临走前夜骑车过西黛岛,塞纳河上的光影似乎让我有些留恋,也不知道说到底是这座城,还是那座桥。

火车上六人的卧铺包厢里,只有我一人,全是仰仗了单车。灯光昏黄幽暗,我留了它一夜。只是,车过奥尔良时,我都没有睡着。这是一次奇怪的暂别,日里送走了艾天。等到我走的时候,再骑过塞纳河,也就是说声再见,不是城,也不是桥,留恋的不过是人。 Continue reading

回乡一月

每次回家,最先见到的总是母亲。那年西桥头的花白头发,怎么也让我忘不去,就像这个夏天她身上的玫红底白色圆点棉质小坎肩,让我知道怎样开口。老妈你好潮啊,穿得像小姑娘一样。她乐呵呵地笑,一手接过圆圆头抱在怀里。我妈最爱的就是俏色。 Continue reading

孔克手记(三)

二零一二年五月十四日八点二十二分,十六点四十五分;五月十五日十点三十四分,十四点四十七分,十五点五十六分;五月二十四日十点零五分,十一点二十三分;六月二十六日十三点十一分。我坐在罗德兹的公车上,低头看着车票上打印的时间,两欧的车票,还剩两次。

五月十四日清晨,我第一次来阿韦龙省,巴黎的夜火车到罗德兹的时候,东天初晓。那日去阿韦龙省建筑与遗产管理处,原想查阅福尔米瑞十九世纪末主持孔克修院教堂修缮工程时留下的私人图纸地胶片复件,不料高斯先生一脸为难,婉拒我于千里之外。郁闷的我在罗德兹晃荡,只见惨烈的阳光下一城的败落。就像“沧州狮子定州塔,正定菩萨赵州桥”那样,这里也有“罗德兹钟楼孔克门,阿尔比教堂芒德钟”的四宝。我只念着孔克,罗德兹方正的钟楼压得我沉不过气来。 Continue reading

孔克手记(二)

钟声敲过九点,我坐在教堂前开满玫瑰的墙后的台阶上,让·达尼尔修士还在激情澎湃地讲他的末日审判,铿锵有力的声音夹在玫瑰的芳香里远远地传来。一群日本游客说着笑着从我身后走过。让·达尼尔的讲解总能赢得一片掌声,然后是一阵喧嚣,聚在教堂前的听众渐渐散去,有的回去旅舍,有的去教堂里上了楼廊。管风琴声从教堂飘出来,和着流转的鸟鸣。 Continue reading

重现

去年今日,坐了一夜火车去的菲雅克,清晨廊下挂的盆花在山间的寒气里把火车站装点得如藏满了秘密的花园。前些天从罗德兹回巴黎,路过菲雅克,怎么张 望都没了那时的清幽花廊。再过菲雅克,是今天午后,迎头而来的是洒满了阳光的一城旧瓦,圣救世主教堂的塔楼高耸在城里,千年前的菲雅克修院,和孔克的圣福 瓦修道院,纷争了几百年。 Continue reading

孔克手记(一)

从罗德兹过马尔西雅克,入山渐深,炽烈的阳光有时透过云团漏满了山谷。一八三八年六月,梅里美也从罗德兹出发,去隐迹山间的孔克。地处中央高原南缘的孔克,那时也只有在开春后,才能循着山径到达。时至今日,藏在山谷里的孔克,还是交通不便。从罗德兹开往孔克每日仅一班的公车,载满了一张张吵着闹着的中学生的稚嫩面孔。车过砂岩砌筑的红色小镇圣西皮扬后,公路紧贴着杜尔都河在谷底前行,入了孔克境内才盘山而上。老石桥横在水流湍急的河上,却怎么也望不见山村里的修院教堂,即便上了山腰。 Continue reading

你好,忧伤!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我开始害怕电影和文字唤起的想象之间的差距。在六月去卡奥尔的火车上,我认定那怎么也该是夏布洛尔的电影,蔚蓝色的地中海边的别墅,松林,布尔乔亚的生活,对,就是夏布洛尔。英文的演职员表,黑白的巴黎,片头起,不是夏布洛尔的蓝色地中海,也不是萨冈笔下十七岁的塞茜尔,讲着法语,讲着忧愁。 Continue reading

新房子老桌子

我现在的生活,就是坐在一张一百多年的老桌子前,桌上摊着从木椅组件里抽出来的粗糙的包装纸,纸上一盆花,我以为是昙花,却见开了几天不谢的。窗前的铁栏 上挂着空花盆,过阵子种些迷迭香、罗勒、香葱什么的,一旁的仙客来开得正盛,粉紫的花,是朋友几天前送的。窗外是巴黎的屋顶,陶瓷的棕红烟囱一簇簇地长在板岩上,鱼骨天线稀稀落落地立在天上。 Continue re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