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山

夜静得让人蹑手蹑脚。窗外青山不再,玻璃上映出书桌的一角,橘红灯罩里散出的光把书脊照得锋亮。修道院里的钟敲了今朝最后的一响,十点半,又是虚度的一日,才想起几年来丢下的文字,或可以疗伤。久无进展的论文让自己觉得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 Continue reading

去年六月

握着卷尺下楼的时候,就听到行李箱在石铺路上拉出的沉沉的声响,拉开老旧的木门,阳光洒在一群微喘着说笑的年轻人身上。艾丽丝家边上陡峭的石巷里,探出一张金发少年的脸孔,我望着他的美貌顿了下,等转过身正要下山的时候,安妮克和塞巴斯蒂安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泉池边上山的路口。 Continue reading

布拉格之夏

从巴黎东站经法兰克福到德累斯顿后,艾天拉着我去看他多年前住过的地方,我只羡慕那窗外宽敞的阳台。去布拉格的火车晚点两个多小时,到布拉格出了站,狂风大作,九路电车后等不及迟来的二十路,在昏黄的街灯里走去了城堡下的酒店。街口的美国大使馆前,只有铺地的石块泛着沉光。安顿下来后雷雨骤下,圣尼古拉教堂的穹顶映在窗外的闪电里。 Continue reading

晨暮钟(一)

三年以来,每年的这一晚,竟然都是在同一列火车上度过的。我并没有刻意安排,却有这样的巧合。这次离开巴黎后,要到八月初才回去。临走前夜骑车过西黛岛,塞纳河上的光影似乎让我有些留恋,也不知道说到底是这座城,还是那座桥。

火车上六人的卧铺包厢里,只有我一人,全是仰仗了单车。灯光昏黄幽暗,我留了它一夜。只是,车过奥尔良时,我都没有睡着。这是一次奇怪的暂别,日里送走了艾天。等到我走的时候,再骑过塞纳河,也就是说声再见,不是城,也不是桥,留恋的不过是人。 Continue reading

西洋北岛

自从很少写字,我几乎已忘了曾去过冰岛。诺罗纳号邮轮寄来的宣传册上的灰背隼,把我拉回了船上,最先闪过的一幕,竟是在购物中心买T恤的场景。我把宣传册翻过,说那是段美好的回忆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冰岛一直齐整地落在自己记忆的地图上。 Continue reading

无关风花雪月

从旅馆的西窗望出去,疾行飞卷的云气掠过苍山之巅,在不远处的亮空中散尽,房间外狂风大作,不时传来风过物落的嘈乱。苍山四千又几,从三月街入山,到中和寺再上至山腰的高地旅馆。门关着,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敲了几下门,女生过来开门,我们在没放弃登苍山的念头前给高地旅馆打过几通电话,我猜她就是电话里声音轻柔的女子。你们还是上山了,她淡淡地说,进来坐吧。我们在小院的阳光里坐下,松风又起,和着清脆的风铃声。停电了,她顾自在院里整理着柴火,旅馆有些破落,却平和如世外,让我们不由地又开始犹豫是否在那过夜再上小岑。 Continue reading

再往西行

近四十小时的火车从上海到昆明。路上湘西的木楼还和那年一样,只不过茵茵绿草都已枯去,迷蒙的雾里散出阴冷的寒气。夜慢慢地落下,镇远、凯里、贵阳,都在夜里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空已挂上粉彩,干枯的原地在浅起的山峦间漫开去,戴着宽帽头巾的妇女在田间整地。那片土地显得格外贫瘠,没有一丝生气。倒是太阳炽烈,让逃离冬日的旅人顿觉欣慰。 Continue reading

回乡一月

每次回家,最先见到的总是母亲。那年西桥头的花白头发,怎么也让我忘不去,就像这个夏天她身上的玫红底白色圆点棉质小坎肩,让我知道怎样开口。老妈你好潮啊,穿得像小姑娘一样。她乐呵呵地笑,一手接过圆圆头抱在怀里。我妈最爱的就是俏色。 Continue reading

千里布列塔尼

五百四十公里的布列塔尼,是从雷恩到勒博埃乐的来回,是从雷恩经第南到芒什海滨的迪纳尔,是从迪纳尔南下到圣蒙继而西行到缪尔到卡雷到古兰,是从古兰取道罗斯博登至圣伊维,是从圣伊维穿坎佩尔城而过到大西洋岸的杜阿尔讷内,是再从杜城回到坎佩尔。

五百四十公里的布列塔尼,也是一辆骑了几十年的标致牌三速老自行车,是肩上的一顶两秒帐篷,是单车后座上的行包和睡袋;是清晨的一杯格雷伯爵茶,是一路上的谷物能量棒,是树荫下野餐的香肠火腿面包番茄油桃苹果,是临睡前的一杯草本茶。 Continue reading

孔克手记(三)

二零一二年五月十四日八点二十二分,十六点四十五分;五月十五日十点三十四分,十四点四十七分,十五点五十六分;五月二十四日十点零五分,十一点二十三分;六月二十六日十三点十一分。我坐在罗德兹的公车上,低头看着车票上打印的时间,两欧的车票,还剩两次。

五月十四日清晨,我第一次来阿韦龙省,巴黎的夜火车到罗德兹的时候,东天初晓。那日去阿韦龙省建筑与遗产管理处,原想查阅福尔米瑞十九世纪末主持孔克修院教堂修缮工程时留下的私人图纸地胶片复件,不料高斯先生一脸为难,婉拒我于千里之外。郁闷的我在罗德兹晃荡,只见惨烈的阳光下一城的败落。就像“沧州狮子定州塔,正定菩萨赵州桥”那样,这里也有“罗德兹钟楼孔克门,阿尔比教堂芒德钟”的四宝。我只念着孔克,罗德兹方正的钟楼压得我沉不过气来。 Continue reading